十二eeee

【喻黄】长夜星光 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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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昼越来越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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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文州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已经开了多长时间的车了，这都要怪夜晚在一天中占据的时间越来越长，天好像永远都不会亮起来了似的。所谓“世界末日”来得突然，不仅仅是黑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，还有各种自然灾害频发、新型病毒传播并导致恶疾蔓延。所有人都在逃，却也不知道究竟要逃到哪里去才能躲开这些灾难。

手握在方向盘上，用力过猛导致指节明显突出得有些发白，喻文州其实开始感觉烦躁了，却仍然在用理智控制自己保持冷静。他一个人开着这辆车跑了不知道有多远，其实也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目的地——毕竟现在世界到处都是一团糟。手表早就因为没电而停住不走了，车载广播也因为离开了信号可接收的范围而沉寂许久。他无从得知现在是什么时候，也不知道外面其他地方的状况具体如何，只能在这辆车报废以前继续前进。大概是长时间一个人独处太无聊了，喻文州没来由地想起公司的前辈评价自己的一句话“你这个人太固执”。有道理，他暗想，因为自己近乎执拗的喜欢，大学时选了个冷门专业，毕业了在一家对口这冷门专业的冷门小企业工作，好在工作待遇不错，一个人日子也过得挺好。喻文州算是公认的会交际、人好相处，也就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在认定了的事情上表现得有多固执。想到这儿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多亏了自己这特质，所以哪怕世界糟糕成这样也还固执地不肯轻易放弃不肯去死——说真的一路上他看见听见的因为绝望而轻生的实在不少——怎么好像夸起自己来了。他忍不住笑出声来。这不好笑，喻文州你已经因为孤独寂寞内心戏多到这种程度啦，跟自己聊天，被自己逗笑。

他一边继续自个儿表演丰富的内心戏，一边注意着路况。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，四周也空荡荡的，只有车轮卷起的滚滚尘土在黑漆漆的窗外飞扬。不知道又行驶了多久，一直光秃秃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块指明休息站方向的路牌，看上去要走一条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小路，而且还不知道现在这休息站已经成了什么模样。喻文州不免在心里又夸奖一番自己的另一个特质：勇于探索，然后一打方向盘拐了进去。

唉，颠得屁股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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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屁股经历了一番非人的颠簸折磨后，车总算开上了一段平稳的路面。喻文州把车停在休息站小屋前面的空地上，那里零零散散还停了几辆车。车里的人是待会儿就出来还是再也出不来了？他打量着其它的车，克制不住自己的水瓶脑想到。暂时抛下这个疑问，他打着手电筒走到休息站门前。门是关着的，这一面没有窗户，外面也听不出里面有没有动静。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，一抬头正好看见外墙的涂漆——之前因为天黑再加上没有仔细看，现在走近了才发现整栋屋子的外墙都涂的是天蓝色。喻文州很中意这个颜色，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澄澈的天蓝色了，便干脆不再多想，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屋里很安静，但还是有人的，他们围坐在几张圆桌旁，低头静悄悄地吃着或喝着，偶尔有一两声餐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。最里面是个吧台，吧台后面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男人拿着布在擦拭。用餐的人们抬头瞥一眼喻文州，不以为意，继续自己手里的事。应该都是些逃难路上的人，看上去神色颇为疲惫。

“小崽子搞这么半天，好了吗？”吧台后面的男人突然朝着某个方向嚷了一句，喻文州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，发现那边有一台钢琴。他正忙着惊讶钢琴居然有名字还被人问话，就见一个人推开琴凳钻了出来，把手里一堆工具叮铃咣啷丢进了旁边地上的盒子里。

“好啦好啦搞定啦！音都调好了不信我为你倾情演奏一曲试试？”那人少年模样，一脚踢开工具箱，把琴凳拖回来人坐好，手认认真真地摆在琴键上。

喻文州觉得他应该会弹一曲激昂的或者至少活泼一点的曲子，这样似乎比较符合他给人的第一人设印象。

然而当他按下的琴键流淌出一段柔和的甚至有些悲伤的旋律时，不光是喻文州，就连屋子里其他本来显得既疲惫又冷漠的人们也都将目光定格于他。

深棕色的短发，刘海细碎地撒在额前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干净透亮，看上去那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，却给人以一种莫名的温暖。喻文州歪了歪脑袋，看着他，仔细听着他弹的曲子，心下想，比起初听时的悲伤，更不如说是悲悯的感觉。这个少年看上去还那么年轻，懂得什么是悲悯吗，又是在悲悯什么呢？

摆放钢琴的位置旁边有一扇落地窗，就在少年身后。屋外一点一点亮了起来，久违的白昼终于出现，比白昼更加久违的阳光也穿透玻璃洒了进来，落在弹琴的少年身上。

喻文州不禁想，真好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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